2022世界經濟論壇《全球風險報告》解讀
2022年1月11日,世界經濟論壇發布了第17期《全球風險報告》。本期風險報告的戰略合作伙伴包括Marsh McLennan、SK Group、Zurich Insurance Group,學術顧問是新加坡國立大學、牛津大學馬丁學院和賓夕法尼亞大學沃頓商學院。
新版《全球風險報告》通過全球風險感知調查和專家訪談,對全球近期(0-2年)、中期(3-5年)和中長期(5-10年)面臨的風險進行了分析,并提出了相關建議。本文匯總全球風險感知調查結果,簡要介紹全球面臨的主要風險,便于讀者快速了解新版《全球風險報告》的主要內容。
由于能力所限,對于報告中的風險描述和觀點理解可能不盡準確,讀者可以訪問世界經濟論壇網站閱讀原報告,不足之處還請批評指正。
一、2021-2022全球風險感知調查和國家風險感知調查
全球風險感知調查(Global Risks Perception Survey簡稱GRPS)是世界經濟論壇風險數據的基礎來源,每年9-10月份,論壇會利用其學術、政府、社會、專家等資源,進行與全球風險相關的調查,并形成對全球風險的初步判斷,調查數據是《全球風險報告》觀點的重要支撐。2022年,世界經濟論壇在全球風險感知調查的基礎上,還增加了國家風險感知調查。
關于全球風險,全球風險感知調查和《全球風險報告》都采用了相同的定義:全球風險是指某一事件或條件發生的可能性,如果發生該事件或條件,可能會對幾個國家或行業造成重大負面影響,其影響范圍是未來10年。
(一) 全球風險感知調查
2022年,世界經濟論壇將全球風險感知調查進行了調整,加入風險管理和分析的新方法,設置了新問題,以便收集更新鮮、更廣泛和更貼近現實的風險認知信息。新的問題包括新冠疫情回顧和展望、全球風險影響排序、全球風險關聯關系、全球減輕風險行動,最后還加入了開放性問題,便于受訪者補充風險感知方面的盲點、趨勢和影響等相關信息。
不同與往年的風險矩陣展現形式,本期《全球風險報告》全球風險感知調查將風險影響時間分為短期、中期、中長期三個階段,要求被調查者將經濟、環境、地緣、社會和技術五大類風險中的37個具體風險選擇列示在不同階段,直觀展現被調查者關注的各類風險。2022年風險報告中的具體風險名稱有所調整,為保持連續性,風險定義和內涵并無本質差異。總體來看,社會凝聚力削弱、生計危機、氣候危機應對行動失敗、心理健康惡化、極端氣候是受訪者選擇的前五大風險。
1. 短期風險:社會風險更值得關注
疫情仍然是當前世界最嚴重的短期威脅,除了直接的影響外,新冠疫情還導致全球新增5300萬例嚴重抑郁癥病例,心理健康惡化是疫情引發的最嚴重的五大風險之一。疫情持續所造成治療延誤,衛生系統壓力,給社會帶來沉重負擔,同時由于各國疫苗接種差異,經濟復蘇分化、復工艱難造成的生活壓力(生計危機)等。
調研顯示0-2年短期風險主要包括:環境(極端天氣和氣候治理行動失敗)經濟(債務危機和資產泡沫破裂)社會(生計危機、社會凝聚力削弱、傳染病、心理健康惡化)科技(網絡安全和數字不平等)。
2. 中期風險:環境風險和經濟分化突出
疫情發生以來,全球經濟遭受重創,“債務危機”被認為是未來世界面臨的迫在眉睫的威脅,但受訪者認為,債務危機將在未來三到五年達到最關鍵的臨界點。對于世界經濟前景,只有11%的人認為全球經濟將加速復蘇。多數受訪者預計,未來3年的全球經濟可能持續波動或持續分化。
受環境治理行動失敗、極端氣候、人為破壞等影響,未來3-5年,世界面臨更嚴峻的環境危機。
3. 中長期風險:環境和地緣影響未來世界格局
調研數據顯示的10個中長期風險中,排名前五的風險均與環境有關。在10年范圍內,環境風險被認為是對世界最嚴重、也是對人類和地球最具潛在破壞性的威脅,這5個風險分別是“氣候治理行動失敗”、“極端天氣“、“生物多樣性喪失”、”自然資源破壞“和”人類對自然的破壞“。
此外,社會凝聚力削弱依然是中長期值得關注的風險,同時,受訪者認為“地緣經濟對抗”是一個關鍵的中長期威脅,將影響未來全球政治格局和經濟發展趨勢。
(二) 領導人國家風險感知意見調查
領導人國家風險感知調查(Executive Opinion Survey: National Risk Perceptions)是2022年《全球風險報告》新增的調查內容,在報告中簡稱EOS,世界經濟論壇在2021年5月至9月期間,對全球124個經濟體中的超過12,000位國家管理人員進行了調查。調查的問題是:“哪五個風險將在未來兩年對你的國家構成嚴重威脅?”然后他們被要求從35種風險(比全球風險感知調查少“地緣經濟沖突”和“污染危害人類健康”兩個風險)中選擇這些風險,“風險1”表示每個經濟體中最常被選擇的風險,依次類推,將全部五個風險填寫在單元格中,在有并列的情況下,并列的風險按字母順序顯示在同一單元格中,如果前面累計選擇的風險達到5個,則后面的風險不用填寫。
EOS國家風險感知調查問題與全球風險感知調查問題:“請確定在未來0-2年(將成為世界重大威脅的)你最關注的五大全球風險” 類似。而兩個調查的結果也基本一致。
二、全球主要風險簡述
2022年《全球風險報告》的主題是“天壤之別“。報告用數據展示疫情暴發以來,全球政治經濟社會等方面的現狀,落差之大讓人唏噓。報告引用相關媒體和機構發布的數據:最貧窮的52個國家疫苗接種率僅為6%,兩年來,因疫情等原因導致的極端貧困人口預計5100萬;此外,疫情還不同程度的影響國家間和國家內部衛生資源不平等和社會摩擦,更深入影響經濟增長。
2022年《世界風險報告》重點分析了新冠疫情持續、地緣政治變化、社會凝聚力削弱等風險,以及這些風險對全球地緣政治、經濟發展、環境保護、社會進步和科技發展等造成的影響,這些風險分析和影響,應引起政府部門和走出去企業關注。
(一) 新冠疫情風險持續影響全球經濟
新冠疫情將持續影響全球經濟復蘇。不斷上漲的大宗商品價格、通脹和債務危機,以及各國疫苗接種率的巨大差異,可能對原材料、勞動力供應和生產率造成壓力,擾亂供應鏈并削弱消費,加之保護主義依然盛行,導致比疫情前更大的經濟分化,影響全球經濟復蘇。接種疫苗的國家(主要是發達經濟體)在疫情后風險偏好降低,可能會降低在未接種疫苗國家的投資意愿,也會影響全球經濟復蘇,尤其是給欠發達地區的經濟復蘇帶來負面影響。報告顯示,到2024年全球經濟預計將比疫情前減少2.3%。
全球風險感知調查數據顯示,“地緣經濟對抗”將成為未來十年對世界最具威脅的潛在嚴重風險。各國可能會以犧牲全球一體化為代價,推動區域融合。2020年RCEP協議簽署,成為全球規模最大的自由貿易協定。而中歐投資協定,相信也會在曲折中不斷推動,這些區域性的,或跨區域的地緣經濟合作與對抗,將成為常態,或許這就是全球經濟一體化面臨危機的一種臨時處方。
(二) 地緣政治風險突出并呈現新特征
不斷擴大的地緣沖突,可能成為推動全球分化的一股力量。敘利亞、巴以、阿富汗、烏克蘭等熱點區域沖突不斷,美國和中國之間由貿易摩擦逐步拓展到更大范圍的競爭也越來越激烈。美國還與澳大利亞、英國簽署安全協定,試圖改變西太平洋的力量平衡,加強該區域的聯系和互動。俄羅斯和土耳其在敘利亞、哈薩克斯坦等地投入軍事力量,也表現出參與區域事務的更大意愿。復雜的形勢仍然在不斷的演變過程中,未來,地緣政治風險將更加突出。
地緣沖突還不斷考驗國際法和合作邊界。北約在俄羅斯-烏克蘭邊境,英美等在臺灣海峽等緊張地區的行動,成為相關國家的新挑戰,也考驗各方處理潛在沖突的智慧。而打破陸地限制,從地球延申到太空的競爭,以及基于網絡空間的潛在對抗也正在加劇。
地緣政治緊張局勢還蔓延至經濟領域。新冠疫情暴發以來,美國、歐盟、日本和印度等通過外資安全審查等措施,實施了保護主義政策,在科技等敏感領域中國企業正面臨越來越多的困難。
(三) 數字不平等及信息安全風險值得關注
疫情暴發以來,遠程辦公快速普及,工作和商務交流更加依賴數字化及網絡,這加劇了潛在網絡威脅,加強信息安全較之前更加迫切。2020年,惡意軟件和勒索軟件攻擊分別增加了358%和435%——其速度超過了社會有效預防或應對網絡安全威脅的能力。近年,惡意勒索軟件就給美國和德國的兩家公司造成重大損失。
雖然調研數據顯示技術風險——如“數字不平等”和“網絡安全故障”——是世界面臨的其他短期和中期的重大威脅,但這些風險在長期排名中重要程度有所下降,并未出現在潛在的最嚴重風險之列,但現有經驗表明,對這些風險的感知可能存在盲點,也就是有些關鍵信息并沒有引起重視,未來10年,數字不平等和信息安全依然是最重要的風險之一。
(四) 太空競爭風險已經成為現實
雖然近年來太空活動增加,不僅有利于空間探索和開發,還創造更多新的機會。在地緣政治競爭日趨激烈、地緣矛盾不斷突出的背景下,具有太空探索能力的國家頻繁動作,這些更多和范圍更廣的太空行動,尤其是以商業和軍事活動加速為標志的新的太空競賽,可能會在參與者之間增加摩擦機會,特別是在這個領域日益軍事化和武器化的情況下,有重演太空競爭的勢頭,甚至可能演變為太空沖突的可能。
2021年11月15日,俄羅斯的一次反衛星武器試驗摧毀了俄一顆在軌衛星,并在低地球軌道上形成了碎片場,導致國際空間站的航天員多次躲避。而美國太空探索技術公司(SpaceX)發射的“星鏈”衛星,2021年曾兩度接近中國空間站。出于安全考慮,中國空間站組合體兩次實施緊急避碰。
(五) 氣候應對行動失敗風險影響全球
2022年全球風險感知調查顯示,全球中期和中長期面臨的最主要風險是環境風險。在接下來的五年里,受訪者表示社會和環境風險是最令人擔憂的。而在10年范圍內,環境是令人關切的主要問題。與環境相關的5個風險被認為是對世界影響最大最嚴重的威脅,也是對人類和地球最具潛在破壞性的5個威脅。
2020年以來,圍繞碳中和的相關議題不斷訴諸報端,各國間加強協作,是確保氣候問題的能夠達成共識的前提。格拉斯哥氣候協議達成一致,部分國家已經承諾碳中和目標,在現有條件下,發展中國家將面臨更加復雜的外部發展環境,環境風險是下個十年每一個人必須要直面的挑戰。
(六) 社會凝聚力削弱長期影響世界發展
新冠疫情暴發以來,受各類因素影響,全球分化現象愈發嚴重。經濟復蘇分化,部分國家能迅速從新冠疫情中復蘇并恢復經濟,但許多國家仍然在艱難復蘇中。疫苗接種分化,目前全球仍然有一半的人口未接種疫苗。行業發展分化,航空、旅游等行業遭受重挫,而大宗商品、航運等迎來更多機會。觀念分化,對疫苗接種和新冠病毒相關限制的不同看法也加劇了社會分裂,包括歐洲在內的一些國家,還出現了反對政府應對新冠病毒的人發生的騷亂。收入分化,部分人得益于寬松貨幣政策,收入大幅攀升,而另一部人則受經濟衰退影響,生活面臨危機。新冠疫情暴發以來,世界各國、社會各階層之間撕開了更大的裂隙。
收入差距造成社會內部日益加劇的兩級分化和怨恨。2022年,《全球風險報告》將社會凝聚力削弱(Erosion of social cohesion)風險定義為:是由于公眾持續的憤怒、不信任、分裂、缺乏同情心、少數群體邊緣化、政治兩極分化等原因,給社會造成損失,破壞和諧的社會關系、影響社會穩定,對個人福祉和經濟生產造成負面影響。
全球風險感知和國家風險感知調研數據顯示,疫情暴發以來,社會凝聚力削弱成為全球范圍內惡化最嚴重的風險,也是未來十年最具潛在破壞性的威脅。在被調查的124個國家中,有31個國家,包括20國集團中的阿根廷、法國、德國、墨西哥和南非——“社會凝聚力削弱”被視為對其國家的十大短期威脅。經濟、政治、技術和代際間的不平等,甚至在疫情前就已經導致收入差距擴大,目前,這些差距預計將進一步擴大。世界銀行的研究估計,2021年,世界上最富有的20%人口將恢復一半的損失,而最貧窮的20%人口的收入損失將增加5%。預計到2030年,與疫情前的趨勢相比,生活在極端貧困中的人數將增加5100萬人。經濟復蘇的不平衡加劇了收入差距,加劇了社會內部的兩極分化和怨恨情緒。
(七) 全球化正面臨前所未有的挑戰
世界各國爭奪地緣政治優勢的競爭更加激烈,國內民眾要求優先考慮國家目標的壓力越來越大,這些都將給未來幾年的全球合作帶來挑戰。而經濟潛在脫鉤,可能會進一步阻礙發展中經濟體本已有限的恢復增長手段。這種脫鉤將使新興經濟體更難利用年輕勞動力、龐大的消費市場和有競爭力的成本。
新冠疫情暴露了全球合作的不足,全球治理面臨挑戰。近年來,貿易保護主義、單邊主義不斷被強化,在當前經濟分化、狹隘地關注本國利益以及地緣政治競爭的背景下,各國缺乏必要的能力,在關鍵問題上達成一致方案,如WTO框架下的爭端、世界衛生組織在全球疫情防控方面的協調能力等,暴露出現有的全球治理模式面臨壓力。
《全球風險報告》強調全球化面臨的挑戰,各國有必要加強國際合作,懷著共同的目標走到一起,優化和完善全球治理結構,更有效地管控國際風險。
參考文獻:
https://cn.weforum.org/reports?query=risk+repor&year=2022#filter
https://www3.weforum.org/docs/WEF_Global_Risk_Report_2020.pd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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